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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星洲偿愿
“黄顺兴”号自南威岛起航,朝西南航行,一路顺利,行驶了49更,于3月2日上午10时到达了印度尼西亚的之马雅(即哲马贾岛);接着,仍按240°的方向,朝西南航行了8更,到达了马来半岛东边的东竹(即奥尔岛)。“黄顺兴”又按183°方向,自东竹朝西南航行6更,到达了新加坡海峡东口白礁岛上的霍斯堡灯塔(白石鹤灯)附近;继按270°方向,朝西航行3更,于3月3日晚上8时到达新加坡河入海口的新加坡港(星洲门)落帆抛锚停泊。
        在驶往新加坡的途中,因为没有捕捞任务,一开始大家就要凯轮讲讲新加坡的情况。凯轮虽然几年前去过一次新加坡,但他当时年纪小,对新加坡的总体情况一无所知,推辞不掉,只得去向船长姑父请教,然后再讲给大家听:
        新加坡位于马来半岛的南面、马六甲海峡的东面,是英国的殖民地,包括东西长不及百里、南北宽40多里的新加坡岛及附近的几十个小岛,新加坡岛的南部有一条6里多长的东西向的新加坡河,河的两岸商埠林立,入海口是新加坡港。这港口停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我们的渔船也停到那里。新加坡的繁华全靠新加坡河及新加坡港口了。新加坡的人口中,华人占多数,其中包括我们海南人,华人大多住在新加坡河南的牛车水一带,而我们海南人则多住在新加坡河北的海南城。1942年2月新加坡被日本鬼子占领了,1945年9月英国殖民者又回到了新加坡。
        大家听后仍感不足,围着凯轮问个不停:为什么叫“新加坡”又叫“星洲”?什么是“牛车水”?有多少海南人在新加坡,他们都干什么?等等。凯轮答不出来,大家又去问“文人”陈钊。
陈钊就按她以前从洪先生处借来的书中看到的进行解答:
为什么叫新加坡呢?传说六百多年前,苏门达腊的王子在马六甲建立了苏丹王朝后,乘船去其南面的一个岛屿游玩,看见岸边一头从未见过的大兽,当地人告诉他是狮子。王子认为这是吉兆,决定建设这个地方,并命名为梵语“狮城”,其英语的谐音是“Singapura”,汉语的音译就是“新加坡”。而华人认为这地方像个星星一样小,就称它叫“星洲”或“星岛”。
“牛车水”是个地名,是新加坡的唐人街。在新加坡开埠初期,许多华人住在新加坡河出海口附近的南岸地区,即后来的铁匠街、庙街、北运河路和新桥路一带,从事港口建设和码头搬运工作。为清扫尘土飞扬的街道,每天用牛车运水冲洗,就把这地区称为“牛车水”;另一说法是,这里没有自来水,用牛车拉水供华人用,故称“牛车水”。后来不需要牛车运水了,但“牛车水”的名字却保留下来了。
“有多少海南人在新加坡?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陈钊看着大家失望的眼神继续道,“不过从我看过的资料中,还是可以作出一定估计的。”
大家渴望地看着陈钊说下去:“在新加坡海南街旁边有一座琼州会馆,那是新加坡海南人的会馆。会馆93年前就成立了,3年后有了会所,现在的会所是在美芝路47号。会馆的大事记记载:在新加坡的琼州人,1911年是1万多人,1931年近2万人,现在又过去将近16年了,估计有四五万琼州人了吧。”
“琼州人也就是海南人在新加坡都做什么呢?”陈钊像是知道大家心事似地设问道,“大概做各种事情都有:富人开种植园、办工厂、开银行;次一点的,开咖啡店、鸡饭店、旅馆、药店、小商店、小作坊等等;再次一点的,在以上那些地方或者码头等地帮工或者做工匠等等。这样吧,我们到了新加坡抽时间去海南街看看就知道了。”
“总薄老弟,海南街是什么样子啊?”一位水手大声问道。
“大哥,书上说海南街实际上是三条平行的小街,街面也就两丈多宽,街长仅半里左右,街的两边大都是低矮的店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啊。等我们去看了就知道了,是吧?”陈钊最后一句说得大家都笑了。
听了凯轮的介绍和陈钊的解答,更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想到新加坡后去好好看看新加坡河两岸、牛车水和海南街。渔船到新加坡港停泊后,大家谈论得更热烈了。
可是渔船停泊后,陈钊却顾不上去想看新加坡的事,而是与凯轮一起被招往船长室议事。三人议定:明天上午8时,他们三人一同去新加坡河两岸寻找九八行并打听海货出售的行情;其余船员,除留远明船上值班、厨师做饭外,可以上岸游览,但必须在午饭前回到船上。下午的安排以上午打探的情况而定。
在新加坡,九八行最初是经纪商,自己不做买卖,而为出售产品的客商寻找买家,从中收取2%的中介费,而卖家得98%,故称为八九行。后来,九八行则发展为出入口商行,既买进又卖出,但人们仍习惯称其为八九行。
第二天上午,陈钊和凯轮随船长上岸,首先他们去了新加坡河北岸,而且很快找到了一家黄氏九八行。这家商行很出名,二三十年前,海南渔船来新加坡就在此出售海货了,英舟船长上次(6年前)也是来此卖海货的。当英舟船长说明来意后,年轻的老板热情接待了他们。攀谈时,他们了解到,原来的老板黄卓如先生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还了解到该行在日本侵占新加坡时停业,日本投降的当年冬,恢复被日军破坏的商铺,1946年恢复营业。在洽谈出售海货时,他们知道该行仍大量收购公螺壳及分类海参,其价格也不错;但不收购混合海参、螺肉干、砗磲肉干、鸟干、砗磲壳和其他螺壳。双方很快达成口头协议:“黄顺兴”号向该行出售全部公螺壳和各分类海参,次日上午开始办理售购手续。
离开黄氏九八行,船长带领两人不长时间又找到一家收购混合海参、各种肉干及砗磲壳和其他螺壳的九八行。经洽谈,双方也达成了售购协议,但混合海参的价格比分类的要低,尤其比贵重的黑尼参、白尼参和梅花参要低多了;而肉干的价格比几年前要高些。
回到船上,船长领两人进行出售工作的安排。午饭时,船长对全体船员宣布了出售工作的安排,要求下午全体在船休息,不得外出,以确保做好明天各自的工作。
下午,陈钊按船长的要求,先是列出出售海货的分类清单,后对所存的海货按出售顺序进行整理。等忙完一切已经夜深了,且忙得浑身湿透。所幸渔船周围都是淡水,她用小桶打上淡水,在保管室畅快地洗了澡,轻松地洗了衣服。
次日即3月5日,上午陈钊组织8名小艇船员,从仓库搬运海货到租来的驳船上运到黄氏九八行仓库,连同海货清单交给等在那里的凯轮交商行验收;下午,她则组织另外8名小艇船员搬运。6日上午,船长则带领陈钊、凯轮去商行复核、结账、收款。接着,又如此去另一个九八行出售混合海参、各种肉干及各壳类。这样,整整忙了三天。陈钊虽然忙得片刻不停,但她想到做完这件事情后可以寻找父亲了,就忘记了劳累。
8日上午,陈钊将这次出售海货的账目、总结呈送船长室时,船长又交给她一个新任务:渔船给每位船员发放10元银洋犒劳金,做好账目,午饭时发放,好让大家在新加坡买买喜欢的东西。船长指出这犒劳金与新年红包一样是工资以外的奖励。
陈钊在接受任务后说:“大叔,这犒劳金我就免了吧。应聘时,我就向大叔大婶说过不要工资,还要什么犒劳金啊!”
“陈钊,你为渔船捕捞出了力、为出售海货立了功,不说额外奖赏了,这犒劳金怎能不要呢?再说,你如果不要,引起别人的猜疑,可对你身份保密不利啊!”船长这么一说,陈钊只好接受了。
确实,陈钊在渔船上许多与众不同的工作方法和建议,尤其是海参分类的建议,给渔船增加的收入实在超出意外啊。
陈钊正要离开,船长叫住她:“陈钊,下午你就可以去寻找父亲了。你把你家的《更路簿》和罗盘带上,作为你身份的证明。”说着英舟船长把陈家《更路簿》交给了陈钊。
“谢谢大叔!”陈钊接过《更路簿》道,并简要介绍了寻父的办法,请船长指导。船长赞成她的办法,并安慰她:不要急,十几年未见了,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午饭后,船长一人留船亲自值班,其他人全部上岸游览。许多人都来邀陈钊同游“牛车水”,都被她“有账目要做”为由婉拒了。
大家走后,陈钊立即乘渡船登上新加坡河北岸,沿着桥北大路北行到美芝路,又很快找到位于该路47号的琼州会馆。她向会馆主席符致逢先生说明了寻亲的来意。符先生看着这位随渔船来自家乡的年轻人,热情接待了她,并带她到保管宗亲登记薄的馆员面前让其查找。
按照陈钊提供的线索,馆员很熟练地查找着,不长时间就找到了她的父亲的名字“陈仁德”。但除了姓名、籍贯、职业(帮工)外,没有其他的记录。这既让她高兴,又很失望。在何处找到父亲还是没有答案。好在陈钊早有所虑,又向馆员打听了去海南陈氏公会所在地海南三街的路径。
海南陈氏公会在琼州会馆右侧的海南三街上,陈钊很快就找到了这所成立于1935年的陈氏公会。她在公会找到了父亲的名字,是1937年登记的,登记地址是宝塔街“福和堂”中药店。陈钊非常高兴,竟然这么顺利就找到了父亲在新加坡的地址!而且,父亲在公会登记的年份正是给家里汇钱和自己上学的那一年。她本想立即去位于“牛车水”的宝塔街寻找父亲,可证物《更路簿》和罗盘没带,也没做好准备,天色又不早了,在街上买了一顶凉便帽,她就返回船上。
回来后,陈钊即向船长禀报寻到父亲住址的消息。船长在给予祝贺后,再次提醒她:时间已过去十年了,也许会有变化,要做好进一步寻找的准备。陈钊在得知渔船明天没有她的工作安排后,表示明天将用一天寻找父亲,中午不回船上了。船长同意她的安排,并再次嘱咐她不要焦急,总会如愿找到父亲的。
外出游览的船员们陆续回到了船上。晚饭时和晚饭后,都有人热情地向陈钊介绍游览“牛车水”所见所闻以及所购物品。陈钊则都高兴地说一定去“牛车水”好好看看。而凯轮和远明不但介绍了游览的情况,还盛情邀请陈钊明天一同游览海南街。陈钊感谢他俩让她分享游览的乐趣,但尊长辈之嘱要去寻亲,不能奉陪二位大哥,只能待寻亲后补偿了。
晚上,陈钊做好次日寻父的准备已经很晚了。她躺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父亲的模样,她没有一点印象了。妈妈说她长得像阿爸,她起来点亮防风灯,拿出一枚小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的脸,这是她应聘后第一次照镜子,她被自己晒得很黑的脸蛋、长得很长的头发吓坏了,这么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怎么见父亲啊?!可她马上哈哈笑起来:父亲一定很帅气,我哪敢同父亲比啊!又一想,头发长得很长也有好处,同新加坡的短发姑娘差不多,再戴上凉便帽,男孩女孩都行。躺下后,她想得很多:见到父亲应该说的话、父亲的模样、父亲会不会认她,等等。想着想着,竟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陈钊一觉醒来已是旭日临窗了。她起床洗涮完毕走出舱外,正好遇见在甲板上巡视的船长。她问候“船长早”后,歉意似地说:“起来晚了!”
船长以长辈的口吻安慰道:“你恐怕是昨天跑路多了,累了。”接着告诉她,大家都去游览了,仅大成在厨房等她去早餐了。
陈钊谢过船长大叔,快速来到厨房舱室,感激地对大成说:“谢谢大哥,让你久等啦!”
“谢什么!总薄老弟快吃吧。”大成手脚麻利地从锅里端出饭菜敦厚地说道。
大成敦厚,能干,言语不多,起航以来几乎每天都与陈钊发生膳食材料的领、发关系。两人虽然相差10岁,但配合密切,彼此关照,竟结下了真诚的兄弟之谊。
大成以长兄般的目光,和蔼地看着陈钊狼吞虎咽似的吃饭,轻声说:“老弟,慢慢吃,别噎着。”
“没关系,大哥,习惯了。”陈钊三两口用完早餐说,“大哥,今天去哪里游览啊?”
“去海南街,还想给两个孩子买点东西带回去,总不能让孩子空手接我吧。”大成憨厚地说。昨天下午回来就告诉陈钊,他已给父母买了礼物。
“好的,大哥!你等着,我去拿包袱,我俩一起走。”陈钊说。
陈钊和大成同上了一艘渡船。在船上,陈钊告诉大成,她要去“牛车水”寻亲,不能陪他去海南街了,接着又详细讲了去海南街的具体路径,临上岸又问:“大哥,你一人去海南街行吗?”
“放心吧,老弟!我能找到海南街。”大成登上新加坡河北岸后,向陈钊招手道。他知道,陈钊要与他一起走,是不要他付渡船费。
陈钊乘渡船返回南岸登陆后,不长时间就找到了宝塔街。可是,在宝塔街走了一个来回,也没找到“福和堂”中药店。怎么回事呢?焦急中她忽然想起船长大叔的话,药店搬走了还是改名呢?她思考后决定向本街的药店打听,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陈钊走进一家药店打听,几个年轻店员都说不知道。她向一位年长的店员打听并说明来意后,年长店员告诉她:“福和堂”中药店,后来改名了,叫“仁欣堂”药店,往左走不远就到了。
陈钊很快找到“仁欣堂”药店。进屋后,看见一位坐堂的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用海南口音礼貌地问:“请问先生,陈德仁先生是在贵店上班吗?”
中年人一惊,忙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你从哪里来?”
“先生,晚辈是来寻亲的,是从海南崖县来。”陈钊仍礼貌地说。
“年轻人,你随我去后屋说话。”中年人向两个店员作了吩咐后,领陈钊来到店后的一间办公小屋。
中年人让陈钊坐下后说:“年轻人,我就是陈德仁,你寻什么亲?”
“您是崖县三亚里的陈德仁吗?”陈钊激动地站起身问道。
“是啊,我是崖县三亚里的陈德仁。”
“阿爸 ,可找到您啦,我是招娣呀!”陈钊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等等,年轻人!招娣是个女孩不是男孩啊。”德仁怀疑地说。
“阿爸,我就是女孩,是您的女儿呀!”陈钊继续流泪道,并解开包袱,“阿爸,您还记得这蓝花布包袱吗?妈妈说您在家时,外出都用这个包袱。”
“你是女孩怎么这身打扮?”德仁不解地问。
“阿爸,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您看!”陈钊取出《更路簿》和罗盘,双手捧送给父亲。
德仁激动地翻看着离家时留下的两件传家宝后,爱怜看着女儿问道:“孩子,你是怎么来的?怎么不在家照顾妈妈啊?怎么事先不来信告诉阿爸呀?”
听了父亲爱怜兼责备的问话,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和苦难一下涌上了心头,顿时大声哭了起来。
德仁立即关上门,劝道:“孩子,别哭,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吧。”
听父亲这么一说,陈钊立即停止了哭泣,接过父亲递来的手绢,揩干了眼泪,把父亲离家以来的家庭情况、女扮男装应聘随渔船来星洲的过程,详细地禀报了一遍。然后恳切地说:“阿爸,妈妈一人在家太苦了,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命女儿来请您回去的!我们一同回家吧!”
“招娣,你和妈妈,还有外公外婆,这些年都吃了许多苦,阿爸对不起你们!不过,阿爸看见你长大了,成为一个懂事、能干的孩子还是非常高兴的!”德仁听后动情地说,看看怀表又道,“孩子,该吃午饭了,阿爸带你去吃家乡饭。”
陈钊跟随父亲,出了药店往前走,边走边听父亲介绍街边的景致及这条街名称的来历和历史。一转弯,父亲说这是史密斯街,牛车水的美食街就在这条街上。不一会,他随父亲来到一家海南鸡饭店。陈钊是长大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免不了有些生疏和敬畏感,一直静静地顺从地听着。虽然很想听到父亲对她恳求的答复,但父亲不说也不好再问;而且对她来说,当面听着父亲说话,就是期待已久的幸福享受。
找到一张空餐桌,陈钊坐下后,父亲就去点餐。陈钊感到这家饭店很安静,吃饭的、等餐的,说话都是声音很小。父亲刚回餐桌坐下,两盘鸡饭就送来了。她看到两盘鸡饭是一样的:一碟白切鸡,一碗鸡油饭,三个小味碟,一碗鸡汤。她记得,还是外公在世时带她吃过一次鸡饭,好像只有鸡肉和油饭,没有别的,以后再也没吃过了。
“招娣,饿了吧,快吃啊。”父亲把一盘鸡饭推到陈钊面前。
“阿爸,我不饿。您也吃啊!”陈钊拿起筷子刚要吃饭,可又像孩子似地问,“阿爸,小味碟一个就行了,怎么要三个呀?”
“哦,这星洲的鸡饭比我们海南鸡饭要讲究。你看,第一个味碟是沙姜蒜蓉花生油,是蘸鸡皮嫩肉的。你吃吃看。”父亲轻声说着夹了一块鸡皮嫩肉蘸着吃了,接着又吃了一口饭。
陈钊按父亲的办法也吃了一次,果然很好吃,还说:“这油饭特别香!”
“这油饭是用泰国香米加鸡油鸡汤和独头蒜煲成的,当然香啦!”父亲边说边夹一只鸡翅道,“第二个味碟是咸鲜油膏,是蘸鸡翅和鸡腿的。”
陈钊按父亲的办法吃了鸡翅,轻声问:“阿爸,第三个味碟是什么呀?”
“那是泰式蒜蓉辣酱,专门蘸鸡胸肉。”父亲说继续示范着吃。
父女二人就这样一口鸡肉、一口油饭地吃着。陈钊边吃还边轻轻地笑着。原来以为吃不下的一碗油饭竟不知不觉地吃得干干净净。鸡汤,她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招娣,鸡汤挺鲜的,喝完啊!”
陈钊笑笑:“阿爸,吃得太多了,喝不下啦。”
在回去的路上,陈钊忍不住问父亲:“阿爸,您能同我一起回家吧?”
父亲为难地说:“那药店怎么办啊?”
“向老板辞职了就行啊!”陈钊爽快地说。
“傻丫头,阿爸就是老板,向谁辞职啊?”
“阿爸,那更好办,把药店盘出去,卖了就行啦!”
“药店卖了,那不是小事,总得商量商量啊!”
“商量?阿爸,跟谁商量呀?”
“招娣,我们回去再说吧。”
父女俩回到药店办公小屋。店员立即给老板送上一杯热茶。
“招娣,喝茶还是咖啡?”父亲问。
“跟您一样,喝茶。”陈钊甜甜一笑。其实,她在船上连喝淡水都不容易,哪有可能喝茶?
“再送一杯绿茶。”老板吩咐店员道。
店员送来一杯绿茶,老板又吩咐:“再沏一壶绿茶送来,其余你就不用管了。”
店员退出后,很快送来一壶热茶。
陈钊看父亲边喝茶边沉思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也跟着喝茶。
“阿爸,您不抽烟吗?”陈钊猛然有所察觉地问。
“不抽,在家时就不抽啊。你不记得啦!”父亲说。
“阿爸,那时我还不懂事呢,哪记得啊!”陈钊撒娇似的说。
“哦▪▪▪▪▪▪”父亲拖着长长的音调,转而又说,“招娣,你已经是大人了,阿爸把离家后的情况对你说说吧。”
“好的,阿爸!”陈钊兴奋地说,并乖巧地看着父亲,静静地听着。
那年,父亲离家到潭门应聘,在一艘大鱼船上作主事水手,负责一个小艇的捕捞工作。从潭门到西沙,再到南沙,一路虽然劳累还算顺利,捕捞的海货也还可观。但是,自鸟仔峙去星洲路上的一个夜间,突然遇到了风暴,渔船失去控制,撞上了礁石,船被击碎沉没,全船人落水。幸好,父亲抓住了一块破船板,随风浪沉浮于海面,后船板被一块礁石阻拦,得以登上礁石。天亮后,父亲将这块涂有红漆的船板竖立在礁石上。不久被一艘去星洲的渔船发现而获救。
随渔船到了新加坡,一无所有的父亲,只得留下谋生。他先后在码头、筑路工地、种植园、厂房做零工,收入所得仅够自己吃饭。后来他在一家海南鸡饭店帮工,收入稍好;他想攒够一些钱尽快回家,采购食材、跑堂上饭、夜送外卖等等,什么都干。一天夜晚,他送外卖回去,在偏僻昏暗的巷子里听到了呻吟声,走进细看,是一位50多岁的老人,被洋人的汽车撞伤躺在路边。他将老人扶起,并捡起失散在路边的皮包等物交还老人。这位老人是来自福建的,晚上因洽谈生意后,在路上被洋人的汽车撞断了小腿骨。他要背老人去医院,老人说送到他药店就行了,自己会治。
父亲背送老人到他在宝塔路上的“福和堂”中药店后,就要离开,老人说:“谢谢你,小兄弟!看你累得满头大汗,歇歇再走吧。”老人让店员给父亲上茶,又给店员开了单子,然后与父亲攀谈起来,父亲把自己在星洲的情况如实相告。攀谈时,父亲看见老人吃了店员送来的丸药,在小腿伤处敷上刚配制的糊状中草药。父亲又提出要走时,老人递给他一张一千元银洋的银票,说是对父亲热心帮助的谢礼。父亲说,都是中国人,帮助是应该的,助人收礼是不义,怎么也不接收银票。
老人又说:“小兄弟,同你商量个事,行吗?”父亲只得停下。
“我在西北边买了几亩山坡地,栽种中药草,雇了两个农工打理,但他俩都不懂中药草种植,要我亲自教他们。我想请小兄弟帮我管理这块药草地,不知小兄弟愿不愿屈就?”老人诚恳地说。他提出的工资比鸡饭店要高多了。
父亲想了想,说:“老先生,我过去在橡胶种植园做过,但没有种过中药草。不过,我愿在老先生指导下把药地种好。”
“那好!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不过,这银票你拿着,算是预付你的酬薪。”老又递过银票。
“老先生,这可是几年的酬薪啊。银票您留着,您按月付薪吧。”父亲心算后坚持说。
“德仁小兄弟,你现在的酬薪是刚来的,随着工龄的增加、药地增产或药店增益,你会提薪的。”老人看看父亲又说,“从你在鸡饭店做几份工作看,你是急需钱用的。这样吧,你如果在药地不想做了,随时可以辞职。这酬薪剩下的钱,算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老人的诚意,父亲再也不好拒绝了,接过银票,弯腰致礼道:“谢谢老先生!噢,还不知老先生尊姓呢!”
“蔽姓方,敝人方福祥。”
“方老先生告辞!明天我向饭店辞职,后天定来贵店上班。”

“阿爸,您那年寄给家里钱就是这银票吧?”听到这里,陈钊机灵地问道。
“是银票加上几月额外的赏钱,还有几年来的积蓄。”父亲答道。
“阿爸,那后来呢?”陈钊追着问道。
“后来,那块药地药草丰收了,那两个农工也学会栽种药草了,阿爸被调到药店站店堂和采买药材了,当然,也加薪啦。”
“再后来呢?再后来,阿爸忘记我们、忘记回家了吧?”陈钊略带委屈地说。
“傻孩子,阿爸怎么会忘记你们呢!再后来发生了好多事,阿爸是身不由己,才没有回家的。”父亲接着叙述着往事。

后来,国内抗日战争爆发后,新加坡华人立即掀起了抗日救国运动,成立了抗日组织,支援国内抗日斗争。1938年10月,东南亚各地及香港抗日组织在新加坡开会,成立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南侨总会),进一步推动东南亚华侨的抗日救国工作。该总会发动东南亚华侨捐款捐物,支援国内抗战。次年又号召华侨青年回乡服务,支援抗战。方老先生在医学院读书的唯一的儿子方华盛,也回国在抗日前线参加救护工作。
1940年春,南侨总会通知方老先生,他的儿子方华盛在抗日前线救护伤员时英勇牺牲了。方老先生夫妇悲痛欲绝。父亲同方家人都很熟,常常去方家劝慰方老先生夫妇。
一个多月后,方老先生向父亲提出:“德仁,你师母每天以泪洗面,悲痛难已。我们想让你与华欣成婚,以冲淡她的悲痛。”父亲一直尊称方老夫人为“师母”,华欣是方老先生的唯一女儿。
父亲一听懵了,急忙说:“方老先生,您是知道的,我在海南已经有了家室,有了一双儿女了,怎么能再娶令爱呢!”
方老先生仍然沉稳地说:“德仁,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几年来,我们都觉得你是一个能干、诚实、有责任心的后生。我、你师母、华欣都指望你今后照顾呢。至于国内有家室,这在星洲是并不少见,毕竟两地相距遥远嘛。所以,在现今的社会也不存在什么正室、侧室之分了。当然,以后赶走日本人了,你随时回海南探视都是可以的。”接着,老先生又把夫人和女儿的态度作了简要的介绍。
父亲不得已与华欣成了婚,第二年生了儿子,取名念华。方老太太情绪大有好转,看到外孙总是眉开眼笑的。
然而,未及半年,方老太太又处于深深的忧虑和惊慌之中了。
这年12月底,在日本侵略军沿马来半岛长驱直下、逼近新加坡的危急时刻,英国殖民者要求华侨协助英军保卫新加坡。华侨各界代表在中华总商会举行会议,决定成立以陈嘉庚为主席的“新加坡华侨抗敌后援会”,下设保卫团、劳工服务团和民众武装部三个机构。方福祥老先生也是该后援会成员,并分在保卫团负责战地救护工作。
1942年2月1日,日军开始炮击、空袭新加坡;殖民当局的公职人员纷纷撤离新加坡,后援会则担负起临时政府的职能。2月4日,成立、受训才三天的民众武装部下辖的星华义勇军,奉命开赴前线阻击日军的进攻,英勇血战。
方福祥老人临危不乱,他在组织本店没有家室的店员参加救护空袭的伤员后,命女婿立即带领老夫人、女儿及外孙去乡下药地的几间平房躲避战火,战火不停不得返城。接着,老人在药店门外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组织店内的店员将药店重新设置,减少中药货柜,腾出几间房屋出租;然后,按在店不同资历发给有家室店员相应可观的遣散费,让他们回家照顾家室,待战争结束后再来本店上班。安排妥当后,老人返回救护前线,带领救护人员,日夜不同地救护伤员。
然而,由于英军指挥失误,英籍、澳籍、印籍8万余士兵作战不力,只靠仅有1千多兵力的星华义勇军以简陋武器拼死奋战,2月9日日军登岛;13日,日军突破英军最后防线,英当局宣布解散星华义勇军;15日,驻新加坡英军总司令向占领新加坡的3万日军投降。
在激战之际,安顿好岳母、妻子和幼子后,德仁潜回药店并找到岳父禀报安顿情况。老人肯定安顿后面命女婿:一、战争前景堪忧,要做长期带领家人避居乡下的打算,不得轻易返回城里;二、已将药店停业,原名注销,牌匾取下,重新注册为“仁欣堂”,店主改为“陈德仁”,再开业以出售中西成药为主、中药方药为次,且不要提及与原药店的关系;三、将药地的两位农工付酬后遣散,让他们回去照顾家人,药地可改种农作物,以补以后的日常生活。德仁要替代岳父参与救护,让老人去药地避险,却遭严拒。
日军占领新加坡几天后,对华侨支援中国抗战和在新加坡抵抗日军进行疯狂报复。日军以“大检证”为由,在一个星期内抓走了几万华侨,大多数被绑赴海边集体枪杀或绑成一串运到离岸十多公里处推到海里淹死,剩下的则被送到泰国做苦力。方福祥老人就是被日军杀害的华侨之一。
德仁是在岳父被害多日后,返回药店经多方打听确认:岳父是作为“抗敌后援会”成员,以“反日分子”的罪名,被日军抓去杀害的,但遗体无从查找。方老夫人和华欣获悉亲人死讯,哭得死去活来。经德仁劝道,全家忍痛补办丧事,在药地选一处作墓地,将方老先生的衣冠埋进墓穴,在衣冠塚边竖上“父亲大人之墓  女儿、女婿敬立”的无名墓碑。这是为避免日军报复而不署上姓名。
两个月后,德仁与全家商量决定,他一人回药店以“仁欣堂”药店之名恢复营业,而家人仍住在乡下,以不负岳父生前的谆谆教诲。然而,在他带着两名店员整理药店货架及布置室内之时,一队日军冲进药店以“军事需要”为由,掳走所有中西药物、药品。这样,药店开业只得作罢。全家仍住乡下,以在药地种植玉米和番薯艰难度日。所幸,他在乡下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琼芳”。

“好啊,我有个妹妹啦!”一直紧张地听着父亲讲述的陈钊,高兴地说,并问,“阿爸,妹妹几岁了?”
“三岁多了,挺可爱的!”父亲说。
“真想抱抱妹妹,亲亲妹妹!”陈钊孩子似的说,“阿爸,后来呢?”
“后来,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搬回城里住了,‘仁欣堂’药店正式开业啦。再后来,乡下的药地及平房都卖了,还办了一个小型中药制药厂。”父亲说。
“喔,太好了!”陈钊高兴地说,转又评论道,“新加坡的外公真了不起,有先见之明,还是位大英雄!嗯,新加坡的舅舅也是大英雄!还有,阿爸也了不起!”
“招娣,你说阿爸要是回崖县能不跟你华欣妈妈商量、不跟新加坡的外婆商量吗?”父亲趁着女儿高兴说道。
听了父亲的讲述,陈钊原来对父亲埋怨都化成了崇敬,她也感受到父亲难处,于是说道:“是的,阿爸!是要跟华欣妈妈商量、跟新加坡外婆商量!方家对我们有恩啊!”
一天的相处,陈钊感到与父亲那么靠近!也感受到父爱的温暖。
“招娣,今晚你仍回船上,我去跟华欣妈妈、外婆商量。相信能商量出好办法的。明天上午你还来药店。你看行吗?”父亲说。
“行,阿爸!那我走啦。”陈钊爽快地说。
“还有,你们的船长是位好人,你要转达我对他感谢和问候!”
“好的,阿爸!”陈钊向父亲鞠躬一礼后,愉快离开药店。
陈钊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船上。晚饭后,她向船长简要报告了寻到父亲及父亲讲述的情况,并转达了父亲对船长的谢意和问候。
听后船长高兴地说:“陈钊,祝贺你找到了父亲,谢谢你父亲的问候。你父亲真了不起!我也相信你父亲是会商量出好的办法来的。”
“谢谢大叔!大叔,您是船长,而家父仅是个水手,您才了不起!”陈钊说。
“陈钊,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当年你的祖父遇到了海难,你父亲应该早就是船长了。”
“大叔,明天我还要去见家父,可能还要一天。”
“好的!”船长略停又道,“陈钊,我想拜访你的父亲,明天你问问他是否同意?”
“大叔,相信家父是非常高兴结识您的!”
陈钊回到保管室,一直很兴奋。过去总觉得自己孤单,家里只有妈妈、外婆和她三人;现在好啦,有父亲,还有弟弟、妹妹,一点不孤单啦!她忽然想到要给没有见面的弟弟妹妹送点礼物,送什么好呢?于是,她想到了李建武送给她的四只宝螺。那四只宝螺早已死了,被她洗洗晒干保存起来了。对,宝螺可以送给弟弟妹妹;还有,她在三角礁捡到的南沙特有的八种双壳贝,也可以挑个小的比如斧形核桃蛤、四肋吻状蛤等等,送给弟弟妹妹。她收拾好带给弟弟妹妹的礼物和其他要带的东西才躺下休息。
10日上午,陈钊到了“仁欣堂”药店,父亲已在店堂内等候了。
父女二人进到店后办公小屋,仍然是边饮茶边交谈。
“阿爸,您们商量得如何了?”坐下后,陈钊急切地问。
“孩子,看你急的!先喝点茶,听阿爸慢慢说。”父亲笑笑道。
“好的,阿爸!女儿喝茶,您说。”陈钊调皮似地说。
“你华欣妈妈、外婆听说你来星洲,都很高兴。听到你介绍的崖县家里的情况,都很同情你和妈妈的难处;也商量出结果了。”父亲慢慢说道。
“什么结果?”陈钊急忙问道。
“商量的结果是,你和妈妈、外婆都来星洲。”父亲说。
“我们来星洲?阿爸,您怎么不回海南家呀?”陈钊急忙问道。
“我回海南家,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一个人回去,那么七岁的弟弟、三岁的妹妹、华欣妈妈、这里外婆在星洲怎么照顾?药店、药厂怎么管理?招娣,你看行吗?”父亲问道。
陈钊眨眨眼,摇摇头。
“另一种,把药店、药厂都卖掉,我、弟弟妹妹、华欣妈妈、外婆都回海南家,我家这么多人在海南吃什么?招娣,你看行吗?”父亲又问。
“行,阿爸!您在家照顾一家人,还可同妈妈在近海捕鱼。我呢,买一条50吨的大鱼船,招二十几个姑娘,组织一个巾帼捕捞队,我当船长率领她们去南海捕捞,去星洲出售。保准一家人生活不成问题!”招娣把她在捕捞途中的理想说了出来。
“什么?你要率领女子捕捞队去南海捕捞?”父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阿爸,怎么不行啊?”招娣不服气地说,“我把渔船自潭门去西沙、南沙,去星洲的路径、针位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次还把‘黄顺兴’号捕捞的路线画成地图,还注意学习远海航行、捕捞的技术,我一定能当个像英舟大叔那样的船长!”
“孩子,你熟记的路径、画出的地图,都是航行捕捞成功的记录。可是,在这浩瀚的南海里,突然刮起的风暴会意料不到地降临,靠风力航行的木帆船在深海捕捞实在太危险了!”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爷爷在深海捕捞遇难了,阿爸我也差一点也在深海捕捞中丧了命。阿爸再也不让你去冒险了!阿爸已经失去你的阿宝弟弟了,再也不想让你们姐弟仨有任何闪失啦!”
父爱如山。父亲的话深深打动了招娣,就喃喃地说:“阿爸,女儿谨记您的教诲,驾船小心就是了。”
“孩子,驾驶渔船技术娴熟、航行小心谨慎,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海上风险,但是还有一个风险是无法规避的!”父亲肯定地说。
“阿爸,什么风险?”招娣惊问道。
“去年夏天,中国的内战就爆发了。听说内战越打越大,说不定哪天就打到海南了。孩子,你想想,我们家这八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一旦遇到战乱怎么办啦?无论如何,在国内时局平静之前,全家是不能回去的!”父亲坚定地说。
招娣觉得父亲的担忧很有道理,就不再坚持父亲回海南家了,但又问:“阿爸,我们到星洲能做什么呢?”
“这好办,你可以去药厂;也可以再开一家药店。无论你做什么,阿爸都另寻一处房子,让你和妈妈、外婆单独居住。”父亲考虑得很周全。
“阿爸,制药、开药店这两件事女儿都不会做,只会打鱼!”招娣故作撒娇地说。
“孩子,以你的好学、肯干,这两件事是难不倒你的。有胆量当深海捕捞的船长,就没胆量当小药厂的厂长嘞?”
“阿爸想让女儿当药厂厂长?我可是一窍不通啊!”招娣机敏地问。
“是啊。不会的东西可以学嘛!阿爸原来也是什么都不会,后来跟新加坡外公学会了种植药草、按方售药、配制秘方;有了基础,又学会自配秘方,才有去年创办的药厂。现在药厂生产的虎牌万金油、祛风油、八封丹、六九三丸等等成药产品,不仅行销于南洋各国,就是世界各地来的客商也大量购买。”看着女儿倾听的神色,父亲继续道,“招娣,等你学会了阿爸掌握的所有配方,你就可接任阿爸的厂长职务了。”
“阿爸,光是学会配方也不行啊,还要生产、销售,女儿做不了啊!”
“那好办。找个好女婿,成个家。你管配方、质量监督,女婿管生产、销售就行啦!”
“阿爸,不嘛,女儿不嫁,一辈子孝敬父母外婆,照顾弟弟妹妹!”
“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你都年满十八了,哪能不嫁啊?再说,你成了家,也照样可以孝敬父母、照顾弟妹呀!”父亲话音一转,“哦,招娣,这么说,你是同意来星洲了?”
“阿爸,只要能同您和妈妈在一起,在海南、在星洲都行。就是不知道妈妈和外婆同不同意。”招娣确实已经同意父亲的意见了。
“招娣,这就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能否说动妈妈和外婆了!”父亲激将后,又与女儿商量了说服的具体办法,并商定:招娣仍随“黄顺兴”号返回潭门后回家,若妈妈和外婆同意,三人就尽快来星洲,好让外婆早日来星洲医病。招娣转告了英舟船长拜访的请求,父亲高兴地答应随时欢迎你们船长光临。
最后,父亲高兴地说,“招娣,你华欣妈妈说,今天中午去家里吃饭,让家里人都见见面。”
“好的,阿爸!我要给外婆、华欣妈妈、弟弟妹妹买礼物,请您指导指导。”招娣高兴地说。
“好,招娣真懂事!你买,阿爸付账。”
“阿爸,不用您付账。女儿是大人了,有钱。船长新年时发给2元红包;到星洲后,又发给10元赏钱。”招娣不想增加父亲的负担。
招娣在父亲指导下买了礼物,随父亲来到在新桥路上的家。获悉招娣接受了他们商量的结果,华欣妈妈和外婆都非常高兴。见面后,一家人很快亲近起来,尤其是弟弟妹妹十分喜欢姐姐给的礼物,对宝螺和贝壳更是爱不释手,“姐姐、姐姐”叫个不停。一家人欢快地吃了一顿见面团员饭。
下午,陈钊临行时,父亲单独交给她一张800元银票,说是让带回去补贴家用及作她们三人来星洲时的路费补助,推辞不掉,她只好接受。回到船上,她立即向船长报告了与父亲交谈的大体情况,并说:“家父非常高兴结识您,随时欢迎您的光临!”
“好!现在就去拜访行不行?”船长高兴地问。
“大叔,当然行啦!”陈钊爽快答应道。
陈钊引领船长来到“仁欣堂”药店,德仁在药店贵宾室接待船长。
“欢迎船长光临!”德仁与船长热情握手道,“谢谢船长对小女的照顾!听小女介绍后,就想拜访和结识船长了,只是碍于小女的身份,不便前往贵船,甚为抱歉!”船长也表达了“相见恨晚”之意及对陈钊工作的肯定。
两人热情寒暄、交谈一阵后,陈钊看两位长辈相谈甚欢,自己无须插言,就说:“大叔,阿爸,您二位长辈谈吧,我到店堂看看药品。”二人答应后她即出去仔细观看父亲药厂生产的各种药品。
陈钊还没看完,船长和父亲就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她立即迎了上去。
“陈钊,我们回去吧。”船长道。
“大叔,吃了晚饭再回去吧。附近就有我们海南的鸡饭店啊。”陈钊挽留道。
“船长,您的部下同我想的一样,请用过晚餐再走吧。”德仁也劝道。
“呵呵,真是父女同心啊!”船长笑道,“不过,明天就要返程,今晚有些事要处理,下次再来叨扰吧。”
陈钊随船长返回船上后,即召集她和凯轮议商明天返程事宜。晚饭时,船长宣布说:“与我们同来新加坡的卢船长的渔船两天前,就启程沿越南东岸海路直接返回潭门了。我们‘黄顺兴’号决定次日按原路北返。”接着强调了返程的相关事宜,要求大家晚上早些休息,明晨6时起航。
晚饭后,陈钊虽然早早躺到床上,但怎么也睡不着。她幸福、甜蜜地回想着两天半来找到父亲及与父亲交谈的每个细节,想到妈妈得到父亲消息后的喜悦还是生气,想到妈妈和外婆会不会同意来星洲,想到全家来星洲后的情景。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九、北返新获
        1947年3月11日6时,“黄顺兴”号渔船,自新加坡港口起航,按来时原路北返南威岛。
起航时,除船长、凯轮、远明和思贵分别在负责起航的指挥、操作外,其余船员全都站到甲板上,目视着这座呆了七天、留下难忘印象的港口城市新加坡,以作最后的告别。
在告别的人群中,陈钊是最为激动得一人。因为她在这里寻到了一直思念而又遥不可及的父亲,见到了父亲在这座城市的一家人,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与其说她向这座城市告别,不如说她是向父亲、弟弟妹妹们深情告别。她又一次回忆着与父亲相处的每一个甜蜜的瞬间,她设想着母亲听到父亲消息的种种反应,设想着未来全家的种种可能安排▪▪▪▪▪▪
“吃早饭了!”大成的一声高喊,打断了陈钊的思绪。她回头看见大成和建武已将早餐饭菜抬到甲板上,不少人已在用餐了。她也欢快地加入到早餐行列。
早餐后,陈钊立即回保管室舱室工作了。在新加坡出售完海货后,为了让她集中精力寻亲,船长照顾她待返程后再进行结账工作,后来渔船在码头补充淡水和柴火也未让她参加。她抓紧工作,一方面是报答船长的照顾,另一方面是结账工作太重要、内容太多之故。星洲出售海货收入是每年一次渔船远海捕捞总收入的大头,结账工作不能有丝毫疏忽和差错;出售结账分为总体结账和分项结账,分项结账又分为本船结账和两个代售渔船结账,而每类又有许多细目,还要为代售渔船开出详细出售结算清单。
除了本职工作外,陈钊还参加了渔船夜晚值班。10日下午,议商渔船返程时,她主动提出:沿原海路返回的仅“黄顺兴”号一艘渔船了。回程最重要的是航行的安全,安全最主要的是夜间,而增加夜间值班人数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她本人在返程中白天只是结账,没有其他任务,故她是最合适的加入夜间值班的人选。在她的说服下,船长和凯轮都同意了她的要求。这样,陈钊在渔船北返时,白天结账,晚上值班4个小时。
时值3月中旬,南海的东北风已基本停止,还不时地刮刮西南风,再加上渔船是空载,“黄顺兴”号于3月15日就到达了南威岛。当天,收购了符鸿辉其余的鸟干,补充了一些淡水和柴火,次日晨6时又启程驶往太平岛方向。
渔船沿西线一路北上,途径西礁、永暑礁、景宏岛,于3月18日11时到达太平岛。恰好,上午陈钊将结账工作全部完成,并把相关的账册、总结、清单都呈送船长审核。
午饭后,英舟船长带领全体船员再次登上太平岛去两个神庙祭拜,感谢神明保佑“黄顺兴”号海南捕捞平安并获得丰收,祈祷神明继续保佑渔船在以后的航程平安并顺利返回潭门。
拜祭后,船长带领陈钊和凯轮去驻岛部队营房,向邓清海上尉告别。
一见面,上尉热情地说:“哦,黄船长,你们来啦!”
“上尉先生,蔽船已经完成了在南沙的捕捞作业,正在返航,特来向您及驻军告别!”英舟船长说毕向上尉拱手致礼,陈钊、凯轮随后向上尉弯腰致礼。
“黄船长,祝贺你们完成捕捞!后来都去哪里捕捞啦?”上尉举手还礼后带着文人的平易和好奇笑问道。
“长官,我们东线捕捞后,又去了西线和南线捕捞,接着去新加坡交易,然后返航。”船长如实地简略报告道。
“哦,你们去了不少地方啊。”上尉称赞后转问陈钊,“小兄弟,再给我讲讲航行路线好吗?”说毕,上尉拿出一张地图。
“好的,长官!”陈钊立即来到桌边观看摊在桌上的新地图。
这是一幅署名“内政部方域司印制”的《南海诸岛位置图》的新地图,标注了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位置和岛礁名称,还用十一段断续线,确定了中国南海海域的疆界。
陈钊仔细浏览一遍新地图后,按时间顺序,在地图上详细指出渔船西线头、南线头捕捞及往返新加坡的航行路线。上尉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介绍毕,陈钊高兴地说:“长官,这幅新地图真好,岛礁都是新的名字,也非常清晰!”
“是的,这幅地图是随最近一次补给船送来的。听说是方域司刚绘制、确定的新地图,是专发给我们南海守岛部队,用以保卫我国南海海疆的。还说这幅地图以后将公开发行,可现在是内部使用,请你们不要外传。”上尉警惕地叮嘱道。
“遵命,长官!我等一定不外传!告辞!”英舟船长郑重地说道。
“再见!”上尉微笑着与三人拱手而别。
当天下午3时,渔船离开太平岛向东行驶2更,到达安达礁锚泊住宿。次日晨6时,渔船按85º方向,朝东偏北驶向五方礁。
五方礁是以前东、西、南三个线头没有去过的地方,且有捕捞任务。故起航后,凯轮仍按大家要求,介绍其情况:
五方礁距安达礁约40海里,是独立于南海深处的一座环礁,礁体直径约10.5公里,面积约80平方公里,发育为五方头、五方北、五方西、五方南、五方尾共5块礁群,故海南渔民称之为“五风”(即五方),其中前3个刚露出海面,五方南低潮时露出,而五方尾低潮时仍在水下0.2米,低潮时累计干出面积约6.3平方公里。环礁有6个口门,除西北口门外,其余口门大型船只进出自如。礁湖面积约69.3平方公里,湖底平坦,坡度平缓,底质为珊瑚砂和珊瑚块,可作大船锚地,但屏蔽性和泊稳性差。湖内盛产公螺和海参,是捕捞的好场所。
渔船行驶在称为“危险地带”的途中,虽然也有风浪,但风浪不大更无危险,于19日下午2时平安到达五方礁。
渔船从西南口门进入礁湖,在湖内西部锚泊。泊定后,4艘小艇立即下水,分头进行捕捞。陈钊则在舱室准备收拾、晾晒海货的工具和登记的账本。
4艘小艇捕捞仅4个来小时就先后满载而归。除厨师大成做饭外,包括小艇水手在内全船人员都参加了海货的收拾工作。捕捞的海货是公螺和海参,陈钊在验收时就分类装筐、过称、登记,所以大家先收拾各种海参,再收拾公螺。大家边收拾海货,边高兴地议论着返程后的第一次丰收。收拾毕,晾晒好,大家才用晚餐。
晚饭后,陈钊去船长室参加上半夜的值班。凯轮和远明在参加收拾海货不足一小时后来值班了,而陈钊则必须要等收拾、晾晒结束才能参加值班。
“老弟,今天开始捕捞了,你就不要参加夜里值班啦!”陈钊一进门,凯轮立即说道。
“是啊,老弟,你从验收到收拾海货,再到晾晒,累到现在了,不要值班,回去休息吧。”远明也劝道。
“二位大哥,你们也累啊!可今天的丰收忘记累啦!”陈钊精神十足地说。
“老弟,有我们两人值班就行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吗?”凯轮激将地说。
“二位大哥出远海经验丰富,小弟我学还学不过来呢,哪敢信不过啊!”陈钊巧妙地说,“我值班一是为了向二位大哥学习,二是多一人值班好让大家多一分心安。”
“大家担心安全吗?”远明问道。
“担心是肯定的,不过大家没有说出来。”陈钊分析道,“凯轮大哥在介绍中说‘湖底平坦’、‘屏蔽性和泊稳性差’,大家都是知道其中的含义的。所以我们要预备好在突遇天气恶劣时的应对措施。”
确实,在听了凯轮的介绍后,陈钊就对五方礁安全很担心,故一路上就一直注意观察云朵和风浪的变化;到了五方礁的礁湖内,她又仔细观察湖内的情况,思考应对天气突变的办法;而且在晾晒海货时,大多簸箕都放在开着舱门的舱房内,少量的也放在甲板的中间部分。
陈钊一句话,引起了吴、周的警觉,三人立即讨论突遇恶劣天气的应对措施。三人商定:一、立即检查三个船帆是否全部落下、栓牢;二、再在船头抛下一个锚碇,防止风大时走锚;三、突遇风暴时,立即将渔船开出礁湖,停泊于焦群的背风面;四、要轮流有一人在甲板上巡逻,随时注意风浪的变化,一小时一轮换。
最后,三人争着要先巡逻时,远明说:“应该是‘从大到小,最小放末了’。”说后哈哈大笑,为用陈钊的话堵陈钊的嘴而高兴。凯轮立表同意,陈钊也无法再争了。
三人立即出值班室到船头抛下又一个锚碇,并在两条锚绳边各放一把斧头,以备大风暴刚起时,砍断锚绳,让渔船得以及时开走。
然后,远明留下巡逻,陈钊和凯轮回值班室。坐下后,凯轮问:“老弟,在新加坡寻找到父亲没有?”
“谢谢大哥关心!家父找到了。”陈钊不想多说。
“祝贺你,老弟!令尊什么时候回海南啊?”
“家父命我送外婆去新加坡治病。”
“哦,下次要等八九个月渔船才去南海,到新加坡差不多要等一年时间啊!”
“大哥,那倒不一定。可以坐客轮,沿越南东岸海路去新加坡啊。那样,时间要短得多。我们榆林港就有去新加坡的客轮。”
两人正说话,忽然一股海风出来,值班室内的防风灯一闪。
“大哥,我们出去看看吧!”陈钊提议道。凯轮立即答应,拿着手电筒到甲板上,先看看桅杆顶上的风旗,似乎有些变化;又看看前方的水流和波浪,也似乎有些异常;再看看船头的两个锚碇,似乎无甚变化。
此时远明正好巡查到船头,三人交换了情况,看似有风暴出现的可能,三人决定:远明留船头观看风向,若有不大的风暴坚守,大的风暴发出手电警报并砍断锚绳;凯轮守在主帆旁,发现手电警报,立即升帆;陈钊守在船尾舵边,发现手电警报,立即按手电提示的方向转舵。
三人在三个岗位守护15分钟左右,礁湖果然出现了不大的风暴,渔船渐渐被大风摇动起来,而两个锚碇却死死地拉住渔船,没有移动。好在,半个小时后风暴停息,渔船恢复了平静。远明发出解除警报的手电信号后,三人聚到船尾议商,都庆幸风暴不大时间不长,又没有出现大的风暴。三人又进行一次风旗、水流和风浪的检查,没有发现异常。
“远明,轮到我巡逻了。你和陈钊回值班室吧。”凯轮道。
两人回到值班室,陈钊一看室内的座钟,对远明说:“大哥,你巡逻都快两个小时了,我最后一班巡逻,包了剩下的所有时间!”
“那不行,你巡一小时后,该我巡。”远明坚定
“大哥,我包剩下的时间,可是你说的呀!”
“我说的?什么时候说的?”远明惊异而不服气地说。
“大哥,讨论的时候你说的啊。你说‘最小放末了’,‘最小’是我,‘末’是最后,‘了’是结束。所以,小弟要最后巡逻到结束啊。”说后陈钊一笑。
“哎呀,文人老弟,真说不过你!不过,就是你巡逻,我也陪你一起!”
远明虽然说不过陈钊,但对与这样聪明能干的文人老弟共事还是很高兴的。
“老弟,我出海十年了,先是近海,后是远海。这次远海捕捞我是第六次。我觉得这次最开心!”远明高兴地说。
“是吗?大哥,有哪些开心事啊?”陈钊笑问道。
“那开心事可多啦!”远明一一列举了这次出海以来的各种趣事,其中特别讲到两次杀猪、两次喝酒,讲到发红包和发赏钱。接着,他又神秘地说:“凯轮说,今年的海货捕捞得多,在新加坡卖了个好价钱,我们人人都能分到不少红利呢!”
“那好啊!”陈钊应和道。其实账目是她做的,这次收入情况她一清二楚。
“大哥,你还有一件开心事呢!”陈钊说道。“什么开心事?”“给家人买了礼物啊!”“你怎么知道的?”
“大哥,第一次上岸游览新加坡后,你告诉我,给父母和孩子都买礼物啦!”陈钊提醒道。
“想起来了。后来又给我家那口子、弟弟妹妹也买礼物了。老弟,你也买礼物了吧?”远明高兴地说。
“也买了。给妈妈和外婆都买礼物了,还给我们村上那位好心先生买了两本书。”陈钊如实地说。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陈钊要去巡逻,换凯轮回值班室。远明坚持要同她一起巡逻,陈钊只得同意。凯轮知道后,也要一起巡逻。
陈钊劝凯轮说:“大哥,你要去值班室啊,防风灯的变化要有人观察呀。船长大叔要是发现值班室无人,会说我们的。”凯轮只得回值班室。
甲板上风大浪高,又怕吵醒睡觉的伙伴,陈钊和远明一遍遍巡逻时,不能说话,只能无声地仔细巡查渔船的每一处和船周的海水。
午夜11点半刚过,英舟船长就起床了。他发现值班室就凯轮一人,便问:“就你一人值班吗?”
凯轮即把陈钊参加值班、三人商定的4项应对突遇风暴的措施,以及遇到不大风暴的情况,向姑父报告。船长听后,肯定了他们的做法,并问:“4项措施的主意大概是陈钊的提议吧?”
“是的,姑父。”凯轮如实道。
“凯轮,作为未来船长,在渔船捕捞的每时每刻,不仅要根据常规学习驾船技术,还要随时根据不同或者新的情况,思考、拿出新的措施来。这方面,你要学学陈钊!”船长语重心长地告诫内侄。
“侄儿谨记姑父教诲!”凯轮恭敬地说。
不长时间,思贵也来接班了。陈钊等则回舱休息。
20日,“黄顺兴”号在五方礁礁湖内又捕捞了一天,同样捕获了大量的公螺和海参。陈钊与全船船员一样,虽然很累,但丰收的喜悦,让他们高兴不已。
晚上6时,渔船开出五方礁礁湖,按70º方向,朝东偏北行驶了4个多小时到达鲎藤礁海域,锚泊于该礁西南侧370多米处。
鲎藤礁位于安塘滩西南端,礁体呈钳状,为敞开的礁体,左脉北伸约12公里,右脉东北伸7公里,礁盘面积约23平方公里,水下自西南向东北平缓降低,低潮时其西南端有一串串礁石露出,远看如鲎产卵串成一根卵藤一般,故海南渔民称之为“鲎藤”。在钳状水域内盛产公螺和海参。
21日,渔船在鲎藤礁钳状水域捕捞一天,捕获了大量公螺和不少各类海参。陈钊仍然是夜晚值班,白天翻晒老海货、处理新海货、登记及记账、管理保管室,精力十足地忙碌不停。
当晚18时,渔船离开鲎藤礁,按262.5º方向,朝西北航行了4个小时,到达马欢岛。
马欢岛为东西长约360米、南北宽约270米、高出水面约2.4米,面积约0.06平方公里的长形岛,四周有沙堤包围。岛上杂草丛生,海鸟栖居。挖沙2尺,可得淡水,水质好,可饮用。该岛发育在一个长1.5公里、宽1公里、面积1.2平方公里的椭圆形的礁盘上。礁盘坡缓,利于船舶停靠。礁盘上产海参等海产品。因四周礁盘如一面铜锣,而马欢岛则似锣中的孔洞,故海南渔民称其为“罗孔”。为纪念随郑和航海的马欢,政府命名为马欢岛。
渔船在马欢岛西南面的礁盘上停泊、过夜。次日上午,4艘小艇在礁盘上捕捞,捕获了大量各种海参和少量公螺。下午,全体船员上岛,大部分人汲取淡水,补充渔船;而陈钊和大成被分配捡拾鸟蛋、龟蛋,两人约定分别从东西两端开始,在中部水井处会合。
陈钊是从西端开始捡拾的,她用自外围向中部逐步回环的路线捡取,不但捡到了大量的鸟蛋、龟蛋,还在离水井约100米处的沙地上采了很多青菜、番薯和萝卜,令她高兴不已。再向前几十米,她看见一处用水泥砌的地基,显然这里有渔民住过。当她垮着一篮鸟蛋龟蛋和一篮青菜番薯萝卜与大成会合时,两人的收获竟一模一样,都哈哈大笑起来。取水的船员看见了,夸他俩能干,并要求厨师晚餐一定多做好多好饭好菜,让他们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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