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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纪念堂114同题】一个受伤的老人【亚波罗原创】



文/亚波罗

北风号叫着,钻进了她的耳。
她想不听,都不行,那风来得好猛烈。
自从他病倒在床的那一天,她的耳中就没有断了这风声。
如今,他走了,那风吼得就更加凶了,
跳到了她家的窗台上。
见她受了伤,风儿也来欺负她。

她本是爱风的,和爱雪一样的,
她爱那春天里和煦的风,轻飘飘钻进她的怀,来得快,去得更快,
犹如她和他从来没有抱过亲过的儿;
她爱那夏日柔软的风,分明是他的脸,
喜盈盈的,百看都不厌;
她爱那金秋送爽的风,香喷喷的,也是熟透了的,
鼻子一吸就嗅到了新稻新麦的气息;
冬天的风,又如何呢?
其实,她也爱这冬日里的风。

妈妈说她就生在冬天,还是腊月。
却是在南国,
那里的风,
即使在冬天也是粉红色的,
就像院子里的腊梅花,可好看了。
风,原来也是可以有颜色的,有了颜色就能被她看到。
她从来没有看过风的身体,影子嘛,倒是看到了。
特别是在四十一年前。
那一次,她几乎抓住了风的手。

好冷啊,
身子缩成一个团,缩啊,缩啊,努力地缩着……
巴不得把自己缩回到初生时的大小,
那该有多好?
在妈妈的怀里,她从来不会冷。
那一次,妈妈不在身边,
即使她成了婴儿大小,也不会有妈妈来抱她。

同志们的手,
比妈妈的手还大,
比他的手还有力。
前面的手拉着她,后面的手推着她,一直向上走。
千万不要停,更是不能坐,
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里可是大雪山啊!
有多少同志睡在了这里,她数也数不清。
那一次,她哭了,眼泪刚流出来就冻成了冰。

还是同志们的手,
再一次伸向她,
身子越来越硬,她已说不出话,像块寒潭里的石。
她以为自己死了,
却又被拉回到世界,
千里草地的鳄鱼嘴啊,已经吞掉了她一多半的生命,
只差那么一点点,
看啊,这个沼泽坑里有自己人,
哗拉拉,围上来几个人,一只只大手伸向了她。
那一次,是她的红军帽和她的红军弟兄救了她。

次数太多了,她摇了摇头,
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她和风儿握过手。
那是可以带走她生命的风,
那一路上,她走得好苦啊,整整走了一年多。
不,还要多出五十年,
整整走了五十一年啊。
就从和他结婚的那一年算起吧。

他走了。
被风带走了。
刚走,没几天,
我数数,哟,那天腊八日,今天除夕夜,他走了二十有二天。
她哭了,
他走了,她能不哭吗?
他是她的爱人啊,
最爱的人,
在这一生,最爱的人。

他走的那天,比今天的风还大,
那风硬的,可以吹开雁门紧锁的关。
那风冷的,可以冻住天上敞亮的日。
她的心啊,就像雁门关的城门,一下子被洞穿了。
她的眼啊,发出的光,比冻住了的日头还浑浊。
她几乎要随他去了。
随他去了,倒也好。
她巴不得呢。

如果随他去了,
她了无牵挂。
因为有他在,她从来不害怕。
他的肩膀,那么宽,
他的胸膛,那么厚,
他的大手,那么暖,
他的微笑,那么真,
和他在一起,
真是好的无比了。

他临走前对她说,
一切都拜托你了。
因为她也是他最亲近的人,
不拜托她又能拜托谁?
除了她,谁还能完成他的心愿?
除了她,谁还会为他哭?
不!
有人哭,有太多的人为他哭了,
给他送行的那一天,全国的人民都哭了。

除了那个人。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还是女人吗?
不悲,不愁,不哭,不泣,不拜,不屑,
一脸的不屑。
那个女人,她又怎会来哭她的他?
巴不得他早点死吧?

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坏?
坏……
嘿嘿,她笑她自己,
坏,是她幼时用的词。
小时候,有时妈妈也是坏人,
只要不给她糖吃,
最好的妈妈就是大坏人。

坏,用坏来形容那个女人吗?
是不是太……太……
她想一想,
实在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词来代替。
嗨……实在太弱了,
弱得像棉花。

有人来看她,
一共两个人。
两个人见到她就哭了,
哭得很痛,很痛。
好孩子啊,不要哭了。
伯伯不是要你们坚强吗?
你们答应过的。

是,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侄女哭红了眼,侄子眼通红。
伯伯走了,那可是天下最好的伯伯啊,
他们怎么能舍得?
就是哭死也应当。
伯母不许他们哭,他们来了气。
想想伯伯受的苦,
两个人心里痛。
“伯母,您就说实话,
伯伯住院一年半,
主席可曾去看过?
他们可是老战友。”

“没有,主席没有去医院。”
她实话实说。
“为什么?”
侄女问,一定要问出个原由来。
“还是不看的好,”
她躇蹰着,这时说话要注意。
“主席的身体也不好,
医生也治不好伯伯的病。”
“主席应该去……”侄女不依也不饶,这样的结果她不要。
想不通,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主席的健康更重要,
他是一国的铁称砣,
伯伯弥留之时精神差,
人人见了都要哭
主席见了也会哭,”
伤害,无谓的伤害。
不再是长征路上青壮汉,
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还是不见吧,
两个人都平静,
平静的时候想一想。
想一想,这几十年……

侄女不甘心,她还有话问
火在肚子里,不喷出来要烧着她。
“那个女人要干什么?”
侄女眼里全是怒,
七十岁的伯母看得清。
“四岁的小孩儿都知道要黑纱戴,
可是,她呢?
居然还带着帽。
那顶帽子就摘不得?”

“摘不得。”
她说这话多委屈,
再委屈自己也要说。
不能把仇恨传到下一代。
他们的路还长。
“江青……”她说,
“江青有病……”她又说,
“江青真有病……不适宜脱帽。”
这是她在眨眼间,唯一可以想到的词,
但愿孩子们能懂事。

侄女咬着唇,侄子看着她,
两个年轻人,完全不理解。
总有理解的那一天,
为了丈夫,
为了周家,
她一定要这么说。
丈夫没有亲生儿,
最亲的晚辈是侄儿,
她不能,
她不能,不能让晚辈活在仇恨里。
否则丈夫会怪她。

智慧的目光温柔的心,
希望他们能理解。
再问下去她也无话说,
孩子们给她拜了年,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心儿重新酸起来。
孩子们的话问得好,
也是她想去问的。
她能去问谁?
谁又能回答?

一个受伤的老人,
静静地坐在西花厅。
她的心受了伤,
受伤的心儿在流血。
风儿吼,雪儿洒,
白茫芒一片是她的灵,
透过窗户是院子,
院子空荡荡,
好比她的心。

一个受伤的老人,
走在院子里,
白白的雪地留下她的痕,
就像脸上的泪痕,
往年这时候,
都有他陪着她。
如今只有她自己,
守着这个家。
没有他的家。

一个受伤的老人
独自过了一九七六年的冬,
一九七六年的冬,
是人间最冷的冬。
那个冬天里,
中国没有了周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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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经历周总理、毛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就不了解实际情况,也没资格对前辈说三道四!!如果是我们当领导,未必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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